未见宁夏
未见宁夏
【猫鼠猫】
【穿越NPC】
『一』
她见过这样的故乡。
方寸光亮倒映进麻木的双眼，面容如屏幕般惨白，眼前是车水马龙的立交桥，身后高楼林立，隔绝了星夜本该有的璀璨。
霓虹灯刺得眼睛生疼，雾霾笼罩的夜幕沉得快要塌下来。她是人流中的一员，走进夜与霓光的深处，倒影被拉长又消失，双脚走过难以留下痕迹的柏油马路。
她也见过这样的故乡。
焦黑色的土地即便染了其他污渍也难以看出，秋风卷起落叶萧萧，扫过街上的尘埃，硝烟熄了万家灯火，夜色不再沉静。贺兰山一侧有亡魂夜夜盘旋，想要最后看一眼固守的疆土而今安在。
长风携来战马嘶嚎，金戈铁蹄喧嚣过灰尘的天空，最后一丝希望的蓝也消失不见。
『二』
初次见到江月楼，是白玉堂将她从混入城中的西夏军士手中救下。那时她一身粗布棉衣，只身住在边关小城。早过了出嫁的年龄，却仍有几分姿色的姑娘甘愿将自己困于青衫粗布的平凡生活。
白玉堂本该与展昭一同前往边关。宋军几战大败，仁宗吃够了元昊用兵诡谲的亏，临行前命白玉堂留在汴梁督造火器机关，展昭先行带兵支援范仲淹。
那时好水川战报传回，满朝文武笑也不是气也不是，只好顶着仁宗一脸的愠色绞尽脑汁献策。
叫几只鸽子全歼了先遣队，继而暴露主力位置，败得叫人憋屈。①
拱卫都城的军队动不得，仁宗万般无奈只得命展昭白玉堂领兵前往支援，临走又扣下白玉堂，想借着机关火器扳回一局。半月后，白玉堂率兵马押送兵器，一行人装作商队模样，走商道一路往贺兰山而去。
人未至，战报先达。
元昊兵至定川寨，双方僵持。定川寨乃边防重镇，自古兵家切忌仰攻，定川寨凭借其城高关隘而易守难攻。原本不必担心定川寨有失守的危险，奈何守城宋将葛怀敏是出了名的急功近利。白玉堂终是难以放下心来，命人押送兵马借古道而行，自己混入城中先行查探。
继而发现西夏军士混入，顺便救下江月楼。布衣姑娘力不及那些西夏壮汉，眼神却并不慌乱，眸中谨慎而坚毅倒教白玉堂有几分欣赏。
欣赏归欣赏，正事要紧。白玉堂施展轻功暗中跟上西夏兵士，直到城门关闭时分几人匆匆混出，白玉堂才策马赶往战场。
『三』
展昭知道兵营里混进来个姑娘，也不去戳破她，由她在跟着一群儿郎并肩抗敌。
他本就没有男尊女卑的想法，有人愿为抗敌出力，求之不得。何况他最近头疼的是其他的事。
边关吃紧自不必说，只是白玉堂见李元昊心思细密，靠机关火器胜他几场便不再见效，反而叫敌军摸清了命门，仗越发难打起来，索性将自己关在营帐里没日没夜地改造机关，没有战事的时候连他也见不上几面。
先前分隔两地便也罢了，明明人都在跟前儿，还见不着了?
这耗子许是不知道，营里的士兵见他整天不露个脸，还以为他受了重伤，连营帐都出不来了——这算个什么事儿，现在心里受伤的是他展爷好吧?
正想着自个儿的小白鼠什么时候能放下图纸出来转转，身后便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——这来的可算不是刘备了。
白玉堂掀了袍子在他身边盘腿坐下，二人背靠劲松，眼前残阳如血。
“完工了?”
“嗯，等造出来就能用了。咱们老祖宗设计的机关构造，那些西夏蛮夷没那么快化解。”
未上战场，仍是战甲披身。白玉堂也不嫌弃，隔着铁甲靠在展昭肩上，想来这些天不停地脑力劳动也累极了。
“嗯?那人……有些眼熟。”白玉堂半睁着眸子，看着不远处的军士。
展昭抬眼瞧了瞧，低声笑道，“世人道白五爷风流天下，果然不曾谣传，连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姑娘都认识。”
“死猫！小爷风不风流你还不知?”白玉堂直身朝他挥去一拳，继而被展昭轻易拦下握在手里，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捏过去揉弄。
“你说那是个姑娘?兵营不是不给女子……罢了，眼下战事吃紧，巾帼英雄还犯法不成?”略微想了想，白玉堂起身唤道，“那边儿的，过来！”
江月楼闻声而至，见是白玉堂唤她，便知再瞒不住身份。
不过这二人面前，似乎无需隐瞒。
“一身布衣换戎装，姑娘好志向。”白玉堂行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，笑道。
展昭轻笑，轻拽一下白玉堂的衣角，示意他别站那儿惹眼。
白玉堂朗然的笑意，总是惹到展昭的眼。
江月楼便也一同坐下，举手投足哪有半分女子的柔媚?
“姑娘有这份勇气上阵杀敌，展某钦佩。”
“这里是我的故乡。”江月楼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尘土，“也不尽是。”
“何出此言?”
江月楼苦笑，手中尘土缓缓洒下，“现在叫西夏，几百年后就不是这个名字了。”
“那时候，这里要叫‘宁夏’，安宁的宁。”
“其实他们不是蛮夷，几百年以后都是一家人。”
“故乡不是故乡，我也就无家可归了。你们别无选择地开战了，我还有选择么？”
江月楼起身，回她的小营帐去了。她没有告诉他们与西夏的战斗注定以失败告终，没有告诉他们定川寨不久之后仍会失手。
展昭和白玉堂只觉得她的话叫人琢磨不透，不过“宁夏”一名，的确好于西夏。
和平安宁，他们自信等得到那一天。
“战事几时能结束?”白玉堂靠在展昭身上，望着血红的天际逐渐染上橙黄的流云。
“快了吧。玉堂想家了?”展昭总能知道白玉堂在想什么，他的指尖绕着白玉堂倾泻的墨发，好似这样发丝那端的人便不会离他而去。
“猫儿不想么？江南水乡比这黄沙漫天的边关可好太多了。”白玉堂想想又道，“也是，你这官猫要念也是念着开封府，念着大人先生，哪会想想江南的好。”
“想，都想。江南和开封，哪一个不是你我的家?”
“啧，当日是谁说什么‘有玉堂的地方便是吾心安处’，这才多久便不是了，可真叫在下伤心啊。”白玉堂任由一丝绯红爬上展昭的面颊，躺在他膝上调笑道。“红皮猫儿，那时说得出口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？”
“……牙尖嘴利的白耗子！”
爽朗的笑声如能冲破云层的束缚，带走边关的萧索悲凉。
江月楼靠在帐外，眼中映着剪影般的地平线。
这是她的家，几百年后要叫宁夏，可现在却遥遥不见战事平息的西夏。
很多年前历史老师说贺兰山地势险要，北宋和西夏在这里展开结局注定的交战。
原来结局真的注定。
『四』
元昊诈败一计奏效，定川寨破。
贺兰山战区，三场重要战役以失败告终，宋人以此为耻，以此为痛，却无可奈何。
江月楼自某一场战役后再未出现，狼狈班师的军士没有展昭和白玉堂。
江南，遥不可及。
宁夏，遥不可及。
『五』
江月楼自梦中醒来，窗边的闹钟将她带回现实。窗外阳光熠熠，楼下有车辆飞驰而过。
原来还能够回来。
目光仿佛能穿过层层叠叠的建筑物，落在连绵不绝的山川原野。贺兰山静静地伫立在那，守卫着身后城市的平静祥和。
宁夏。
千年前的战事仿佛从未发生，再缭乱的烽火，再破败的军旗，都越不过时间长河。千年后的人们听不到金戈铁马，见不到沙场搏杀，唯有血染斜阳，静谧地照着宁夏的傍晚。
斜阳下相依的身影，一并见不到了。
江月楼站在窗边，目光落在心中残存的贺兰山。
“你们看，宁夏未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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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:宋仁宗当时钦点韩琦、范仲淹等一批良臣名将出征贺兰山，李元昊则领十万精兵,埋伏在宋军的必经之路—好水川口,并将百余只鸽子分装在泥坛中置于路旁。当宋军经过,发现道旁泥坛中有声响,好奇便打开来看，鸽子飞出，西夏军队根据鸽子的位置,准确地将宋军包围,全歼宋军。——【源自百度，私心修改了全歼的史实，侵删】
梗源历史课，老师拿着试卷说北宋的时候宁夏还是西夏，还在并立，哪来的地方机构，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梗。江月楼，取自“月满西楼”，同为上课想到的。（我上课在干嘛……）
日常吹我的展大人和白五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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